西霖附中在上世纪曾作为西霖大学的本部使用过,新校区建好后西霖大学举校搬迁,才有了现在的西霖附中。作为西霖大学的遗产,许多教学用具和设施都被保留了下来。在后来的翻新中一部分旧校舍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另一部分则就地拆除定格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唯独最西南的一座旧校舍原封不动的保留了下来。或许是匆匆挂上的“重要近现代建筑”的铜牌救了它一命,又或许是学校忙着向东扩建新校区再无暇顾及,总之这座三层高,石木结构的老伙计终归是于乱世苟全了性命。
王振江准确来说并不是西霖附中的员工,他的家原本在学校的东面一座简陋的砖瓦房里。他和母亲和妻子住在一起,后来母亲死了他就成了房产的主人,再后来妻子回了娘家他便自己一个人住。白天在家附近溜达,晚上就借着酒劲摆弄那台老电视,老电视和他母亲妻子一样,时不时就满屏雪花点的滋啦乱响。每当这时他就从老摇椅上撑着膝盖站起来,把电视机拍的哐哐直响,这一招总是很管用,他也总是很擅长。
后来西霖附中东建,拆迁地中闹得最凶的就是王振江。他在早年上工时被机器绞去了一只手,后来当他发现别人很怕看到自己那只断臂时,他就乐得把断臂送到别人眼前,说话时总是先把断臂像旗帜一样高高举起,在别人眼前挥来挥去。别人不敢再和他争辩,他也觉得自己说话硬气了几分,说出的话也变得有理有据入木三分起来,说的好像这一切本来就是世界欠他的,这一点他也很擅长。
或许是校领导实在被他断臂挥的烦了,最终答应让他住在旧校舍旁的小门房里,平日看管旧校舍不让学生溜进去便是他的工作,每月按照外聘员工的工资标准给他结算薪水。小门房自然比他的小瓦房干净漂亮得多,他不仅依然可以白天溜达晚上摆弄老电视,而且开出的薪水可比每月低保要多不少,于是王振江自然爽快的答应了,从最反对拆迁的人摇身一变成了拆迁的极力拥护者,不拖不拉,干净利落。
于是旧校舍和它的看守者一同度过了二十年,二十年间王振江也因救了险些触电的女学生而被评为当年的优秀教职工,自那以后他也不再用那只断臂挥来挥去了。工作上他确实没有让学生偷溜进旧校舍,大体上学生看到那只断臂早就远远的跑开了。于是春去冬来二十个寒暑,就算校领导几番易位,王振江却也像是被挂上了“重要近现代人员”的铜牌一般,稳稳当当原封不动的保留在了学校西南角。
王振江的尸体被发现是在几天前,发现者是清晨负责清洁的张大爷。张大爷以往每天清扫到四楼的时候就会看见操场单杠上挂着的王振江,清扫到二楼的时候王振江就开始原地深蹲跳了。可是那一天王振江不见了,张大爷从三楼便开始向下张望,二楼的时候便要五步一抬头瞅瞅楼下的单杠。
最终王振江被发现死在旧校舍的厕所里,他的手卡在蹲坑的洞里,死因是呕吐物堵塞气管造成的窒息。警方推断他是为了取回起身不慎掉落的某物时手臂被卡住,大量饮酒加之粪便的恶臭引发呕吐堵塞气管,断臂无法自救最终导致窒息身亡。
他的死带着某种精致的构思和巧妙的笑点很快传遍了西霖附中,于是这个生前从未让别人露出笑容的男人,终于在死后让大家大笑了一场。
“这没什么好笑的。”那个时候苏寻这么说。
为了把王振江的尸体弄出来,警方不得不连同周围的地砖一同敲碎,于是在厕所的地下,一个埋藏着的铁盒子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姜离原挤开校门口拥堵的记者大军,好不容易找到了远远站在一边的苏寻。今天是唐奕出院的日子,他们说好了要再去一次。
姜离原整理着衣服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为了那个铁盒?”
“听说那个铁盒里的东西价值连城,有富豪愿意出价两亿美元呢。”苏寻转过身一笑说“走吧,再慢一点唐奕要先走了。”
这些记者刚刚大笑着离开,现在又忙不迭的跑回来守在校门口,实在是辛苦的职业。姜离原收回目光又问道“两亿?里面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大概是古董一类的东西吧。”苏寻对神秘的铁盒子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十指交叉的转过脸来“昨天和你说的学生会的事情你考虑了没有?”
“我还是算了吧,就算报名了也不会有人投我的。”
“我会投啊。”苏寻眼睛发着光“你做事认真,又乐于助人,我觉得你很合适呢。”
姜离原想起了昨天苏寻和唐奕亲近模样,赌了一口气般忍不住说道“那唐奕怎么办?”这句话一出口姜离原就后悔了,好像是绕过了他的大脑偷偷溜出了他的嘴巴。
苏寻也是一愣,停顿了一下微笑道“你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
“对不起...”
苏寻连连摆手道“我不是在批评你啦。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拼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都跃跃欲试的做着最擅长的事情,巧妙的把笨拙的一面隐藏起来。但是你不一样,无论从哪一面看你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很不可思议。”
“你是想说我每一面都很笨拙吗?”姜离原苦笑。
“我可没有那么说。”苏寻说着不禁掩嘴莞尔“你也许自己没有感觉,但你的确能让周围的人感到安心,唐奕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
姜离原心中一跳,抓了抓拳问道“你好像和唐奕初中就认识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寻想了一会说“很高,很帅,而且一看就是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也是呢。”姜离原干涩的笑了两声,好像忘了上油的齿轮。
苏寻忽又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的鞋尖轻轻说“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担心他,从初中开始他就是这样,虽然长得又高又大还总被人欺负,有正义感对自己又非常严格,所以我在担心这一次伯母过世对他打击会很大...”
姜离原又想起了那双空空的眼睛,突然一道闪电蓦地划过天幕,在原本就阴沉的天际割开了一个口子,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离医院只剩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姜离原和苏寻一路快跑仍旧是被淋了个通透,进了住院楼,苏寻润湿的长发紧贴在面颊,不无狼狈的呼呼喘气,唇角轻抿尽是不悦的神气。
“真是邪门的雨。”苏寻说。
两人站在住院楼的大厅中,透过玻璃门外面已是狂风大作,暴雨一遍遍冲刷着玻璃,就连光线也像是被雨幕隔绝,整个世界仿佛一下跨越了四个小时提前进入了深夜。
“天气预报说过会有雨,可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而且一整天都没有下,偏偏这个时候...下了。”姜离原看向苏寻,说到最后就呆住了。
苏寻螓首低垂,淋湿的单衣紧贴在身上,天鹅般的修长颈项连着衣领下露出的半截酥肩反射出润湿脂玉般的柔和光芒。呼吸间起伏的圆润曲线下,勾勒出的姣好姿态在电光隐没中无限闪回成惊心动魄的美丽定格。姜离原屏住了呼吸,他这才想起来今天答应贝利娅要向苏寻表白的,可他张开嘴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这比自己所预想的似乎要难得多。
“怎么了?”苏寻看向愣在一旁的姜离原问。
“啊...不,我在想假如躲在房间里听这场雨还是不错的。”
“是吧,下雨声很棒呢。”说着苏寻双手背向身后挺了挺胸“说实话我还挺羡慕唐奕的,我也好想请个病假找张床睡一整天不起来...嗯?为什么这么看我。”
姜离原红着脸移开目光“不,我只是没想到年级第一也会有这种想法。”
苏寻鼓起嘴来说道“什么嘛,偶尔我也会偷懒的,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人?”
“不不,怎么会...”姜离原干笑着,背后好像有无数个贝利娅在戳他的腰,露出揶揄的笑一言不发。
“苏寻,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姜离原涨红了脸大声说道。
“嗯?”苏寻应道。
“我...其实我...”
“你没觉得周围太黑了吗?”苏寻转头看向周围。姜离原好不容易憋足的一口气也泄了,看向周围时也不禁奇怪起来,不仅灯没有亮,就连值班护士也不知去了哪里。苏寻走到电梯边上按了按按钮,也完全没有反应。
苏寻转过来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护士问问看。”
姜离原说道“我也去吧。”
“不用了,我一会就回来,这里我比较熟悉。”苏寻说着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姜离原只好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等待,仲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过了不到五分钟,雨声便渐渐的低了下去。姜离原看了看时间,苏寻仍然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想起昨天贝利娅说的吊桥效应他便再也坐不住了,摸着黑朝着苏寻离开的方向走去。
苏寻不让他跟来是正确的,这栋楼虽然不大却结构复杂,是老房子的建筑特征。他没走出多远就迷失在一扇扇相似的门前。忽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想要察觉到并不难,因为身后那人似乎根本没想要隐藏,借着应急照明的绿光能模糊勾勒出一个不高的人影。姜离原停下他也停下,姜离原向前他也向前,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发出piapia光脚才有的脚步声。
姜离原想起了唐奕说的“奇怪的人”,又或者是贝利娅从他脑子里抽离了什么恐怖臆想投射到了现实中,总之姜离原并不是特别的害怕,况且如果真是贝利娅搞的鬼,现在苏寻又不在身边,被吓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么一想姜离原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停下转身,想着干脆就好好看看那黑影是什么。
然而刚向反方向迈出一步,忽的头顶“呱——”的一声叫了起来。姜离原浑身一颤抬头去看,就见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头顶的管道上,还不时用喙在管道边缘来回刮擦。姜离原心里暗道哪来的乌鸦,等他再去找那个黑影时,空荡荡的走廊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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